前文已经讲过我已经预感到身上的“少时不识月”已经逐渐远去,我渐渐明白了一些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怀疑王小波说的“那年我二十一岁,是我人生中最好的黄金时代,想爱想吃还想变成天上的云。”的后半句“人生如受了锤的牛开始走下坡路”仅仅只是文学手法,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人的人生隐喻。
有可能我因激素循环过于恐惧,也有可能这是基于复杂心理诱因,辅之以命运面纱的真实道路。总之,我给我爸发了一条信息:
我觉得我提前进入了中年危机。
他在值班,并没有回复我。爹最近愈加沉迷马拉松,或许这种能进行运动的,人生格言为努力去做事的老头,其实不能理解我站在青年生活开端的恐惧,他是否经验过这种恐惧我都不知。
没指望他回复,但尽量给他添麻烦,反方向来成就亲子教育的意义,我总是这样,并且对给我爸的人生造成小困扰,持有积极态度。
我总是后知后觉明白很多事,比如前几个月我才思索明白一些我对韩国梨花女子大学的疑问。类似“梨花女子大学“只招收女性”在当代是否仍然具有进步意义”或者“单性别学校对性取向塑造、同性吸引概率的影响”这种有很多限定场景的社会学问题。
大概整理一下思路。
2025 年的今天,梨花女大依旧只招手女学生,这是否是一种没跟上时代的封建呢?还是它暗中起到保护性少数,营造安全空间,实际上是不显现在明面的进步举动?
问题聚焦于社会平等和性别流动。站在女校建立开始,各种女子大学或为专科学校用以培养专才,如护士,到后来逐渐在男性职业上中通道中为女学生开辟道路,为女性提供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用以达到改变上层经济控制性别比的方式。
梨花女大成立于 19 世纪末,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属于“提供女性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目的。这一定位一直延续至今,与学校传统、教育理念有关。
从“时代发展”的角度来看,许多原本是女子大学的学校,如韩国的成均馆大学、日本的津田塾大学、美国的威尔斯利学院等,都在逐步接受男性或改变招生政策。坚持女性招生可能会被认为是对“性别平等”概念的一种保守理解,因为现代性别平权的趋势是打破性别壁垒,而非维持性别区隔。
如果我们要预测梨花女子大学在未来是否要选择招收男性或跨性别学生,我们就要回到“单性别学校建立之初是想保护谁”,然后再来讨论“如果开放性别招生限制,曾经的风险是否对现代学生依旧造成威胁”,而非仅仅从学校招生标准和范围来展开抨击。
梨花女大一直以来,尤其是本世纪,办学和培养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培养尽可能多的韩国女官员。
优秀的学姐毕业后要进入韩国各种部门,无论是宣传部还是财务部,更遑论总统。女性地位高于低,是根据女性参与社会劳动的比例,掌握了多少社会关键岗位的数量来恒定。要在关键的岗位握着话语权,而不是在关键的岗位旁边当秘书。在一个社会结构中,哪个性别持有的权力和金钱最爱,哪个性别就有话语权地位就高。
梨花女大的办学目的就是这个,本文不对韩国经济和政治展开详细论述,这部分当属于通识,如若有模糊部分,应自行查阅维基百科。
梨花女大为此展开的单性别招式实际培养了上同侪网络、师资资源、校友支持,以及一个可以不被性别凝视打断的学习氛围,通过建立制度保护而得以对政治岗位源源不断输送女性官员。
我在逛校园的时候发现很多海报,有学姐口吻宣传要更努力更加倍的学习的,有校方列出数据来恭喜学年度有多少学生上岸国家线或者通过司法考试的,还有恭喜某位校友担任部长等等。
然而,若我们观察2020年代的韩国社会,女性虽然在教育普及率上已经追平甚至超过男性,但在高管职位、国会议席、乃至财阀掌控结构中,依然极度边缘化。正因如此,单性别高等教育机构依然具有现实意义,它并非歧视男性,而是以系统性的方式弥补女性在其他社会机制中缺失的结构性机会。
这在这个角度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当年那些制约女性受高等教育的社会声音随着“性别平等”和“搞经济发展对全性别的需要”得以逐渐减淡,但并关于“谁站在关键位置上”的抉择并没有公平的选拔机制。我想,这也是梨花女大在未来不会开放性别招生规则的重大原因。
如果重点放在性别上,那我们就不可忽略一个问题,那就是“跨性别招生”。很到声音已经指出“是否招收男学生”不是关键,而是“是否招收跨性别女性”。是否开放性别招生政策,不应仓促做出决定。我重要的是进行深入的社会讨论,讨论的核心不应是“形式上的平权”,而是“如何确保脆弱群体在竞争中获得必要的结构性支持”。
在传统父权社会中,女校的建立本质上是一种结构性回应,是为了在男性主导的权力系统之外,为生理女性创造一个相对独立、安全、有助于能力成长的空间。因此,梨花女大之类的女校并非为了包容所有“认同为女性的人”,而是以“出生即被社会视为女性,并因此长期遭受制度性压迫者”为服务对象,进而将她们送入国家的关键岗位,通过再分配性别权力,达到关键岗位性别机会公平的办学目的。
从性别认同的角度看,跨性别女性无疑是女性的一种,她们也可能因“跨性别身份”面临严重的社会歧视。然而,这种歧视与生理女性自幼在社会化过程中经历的性别歧视(例如青春期羞耻、教育资源不均、职场性骚扰)存在差异。(当然,生理女也无法经历跨性别女性所经历的歧视)
梨花女大的教育资源、师资安排和校友网络,正是为了弥补生理女性在社会资源分配中的先天劣势而设置的。因此大范围的开放跨性别女性招生会对现有学校性别资源产生冲击,但是否会有大规模的申请者,再此文无法得到预测。若跨性别申请者数量高于学校预计招生范围,是有可能对这套保护机制产生动荡,引发生理女性学生的资源焦虑与心理不安,就与办学目的相悖。但由于梨花女大对是否招收跨性别女性在招生文件上持模糊态度,因此此猜测也不能得到证实。
这并不意味着跨性别女性理应被排除在女性教育空间之外。部分欧美女校(如巴纳德学院、史密斯学院)已在实践中发展出较为成熟的政策机制,例如仅招收法律与社会认同均为女性者,或在研究生阶段开放跨性别女性的入学权利。梨花女大可借鉴这些经验,设立严格且清晰的评估体系,在尊重性别多元的同时,保护其“提升女性社会地位”这一核心使命的重心。
任何教育空间的开放必须建立在现实理解之上,而非情绪化的“进步姿态”。真正的进步,应是建立在理解、保障与制度智慧之上的平衡,而非需要“看起来平衡”而盲目改变招生规则。
另外再小幅度讨论一个问题:单性别学校是否会激发更多双性恋性行为?
已有学术论文拿出了现实依据,有研究发现,单一性别学校的女生更可能经历过同性间的亲密关系(恋爱或性探索)。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的长期性取向就会因此改变,大多数人在成年后依然会按照自己原本的性取向发展。
我感觉,问题的关键在于女校的确会让更多女生在青春期经历同性情感,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如反过来问“在混合学校,被同性吸引的概率是否会降低?”单性别学校或许从来就没有“制造”同性恋,而仅仅提供了更多同性关系发展的可能,如果站在现在社会发展角度而看,这也会进一步助于社会接受性取向的多样性,因为本身单一性别学校的存在就不会对性别结构产生负面影响。
这样在性别平等的大方向上,混校和女(男)校都提供了安全空间,给予足够的自由和尊重,关注让每个人都自由发展,比过度担心性取向改变更重要,从而逐渐打破社会偏见的各种束缚。
我能做什么呢,我大概只是发现了问题,然后去试着回答。我的人生能不能也这样,带着我刨根问底的决心,去进行个体层面上的精神和物质财富积累,会不会能在每一次过生日都依旧想变成天上的云。
人生总得开始面对一些沉重的事,有的人在工作里面对,有的人在论文里面对,有的人在发出去没回复的微信里面对。不过我想“走下坡路的牛”是一种受害者思维,诸君五四青年节快乐,此种思想内化还是不要有了罢。